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潮新闻客户端记者刘玉涵

童中焘先生是浙江鄞县人,说话有很浓郁的宁波口音。

宁波话,石骨铁硬。

我们常说“画如其人”,可能“话”也如其人。童老师的为人便是出了名的刚正,他求真、务实,最忌凌空蹈虚,一心只想画画一件事,只想如何把画画得更好。

他常说“人品即画品”,他的画也刚正。章祖安用八个字评价:骨气清刚,风神秀发。

也因此,他向来低调,谢绝应酬,鲜少举办展览或是参与展览等活动,而他的理论思想和探索实践仍然以另外的形式活跃在国画界。

今年3月的“宋韵今辉”艺术特展中,“典垂百代——两宋书画传习展”展示了历届国美人对于两宋书画的临习,表现出宋韵的代代传承。童中焘的两幅临摹作品《临范宽溪山行旅图》和《临巨然层岩丛树图》展示在展厅正中,作为中国山水画传统绵延赓续的其中一环。4月,“五岳归来——杭州·中国画双年展”接续开展,受邀参展的艺术家都是当今画坛的中流砥柱,其中何加林、张捷等都是童中焘的学生。

近两年,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相继出版了童中焘的理论著作《映道——中国画笔墨的实践与思考》《笔墨之道》《中国画与中国文化》,他通过理论的研究和不断的思考所得,与国画界的同道们对话。

童中焘家学深厚,极爱读书。入学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后,师从潘天寿、陆维钊、顾坤伯等大师。除了授课的老师之外,他还喜欢黄宾虹、李可染、傅抱石、陆俨少、钱松喦、贺天健等山水画家,这些前辈也都是他的老师,即便某些未曾谋面,也在画作的学习中多次受教。

在老先生们的言传身教下耳濡目染,童中焘十分注重修养、品格的提升。他说,画画,主要是画自己的性情。

陆俨少曾经评价童中焘说:“童中焘的山水画,笔笔见笔,墨泽光华,浑然无痕,此难画之意,是吾后学中最有希望之人也。”“笔笔见笔”,下笔有力,骨气就体现在用笔上。

取法乎上而与时俱进,童中焘同样十分注重思考,在坚守传统的同时不断追求中国画在当代发展的新意。他多年来潜心于中国画的传承与创新,在中国山水画,尤其是对笔墨的理解、研究、继承和开拓上,具有渊博的学识和深刻的洞见,并从理论与实践的高度回答了中国画画什么、如何画的问题,于年出版了学术著作《中国画画什么?》。

“入于传统,不被传统所束缚。”这是王伯敏对他的评价。

作为“学者型的画家”,他同时保持着“老派知识人”的谦逊。寒碧曾与童中焘去建德江畔,在胥口古渡畅聊。在交谈中,寒碧反复问他的笔墨自得,但他不理会,转而大谈黄子久,不然黄宾虹。寒碧又问他,对自己的哪些作品最满意?他却回答,潘天寿某画某字特别好。每次谈话绝无例外,保证做到答非所问。“他是警惕抬高自己。”寒碧说。

寒碧从这位“老派知识人”身上看到一种可敬的纯粹,在他看来这是中国画家里的士学传统,由潘天寿等老先生传承下来,传到童中焘,依然未改步。

“潘天寿这些学生,就以童中焘作为代表,你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儿江湖气,就是真挚、孤介、自尊,甚至显得‘不近人情’,这里所谓‘不近人情’,易言就是‘与俗相远’,物议云云‘很倔很傲’,反而证明污世自洁。”

园林秋色

童中焘也有“柔”的一面。

我去拜访童老师时,浓重的宁波口音让我这个新浙江人听得直发蒙,只得奋力辨别音节跟上思路。他很快察觉了我的困窘,于是特意找来笔纸,把谈到的重点手书给我这个比他小了整整一甲子的后生。

采访得以在口述与笔谈中进行,我也仿佛窥见了一代代老先生们笔墨传习的场景。

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的山水画教学体系的建构,就是在这一代代教育家们的文脉传承中不断得以完善和发展的。

张捷讲道,从潘天寿先生倡导分科教学开始,经过顾坤伯、陆俨少和童先生等一代代名师的共同推进,将临摹、写生、创作三门核心课程进行有效的联系,使研习者在范式与接纳、天地与本我、精神与品格的磨练中得以举一反三的学习和体认,从而构成中国山水画笔墨境界、人文境界、生命境界循序渐进的重要途径。

在童中焘担任中国画系主任期间,他对传统学科和课程体系建设进行了全面规划和修正,尤其是山水画教学,他要求学生对古代经典山水画名作进行理解、品读和临习,在这一过程中学会对应自然、体察万物,从而更好地传承与发展这一传统文化。“以元人之笔墨,运宋人之丘壑。”继承传统,返归纯正的源头活水,才可以更好地拓开新篇。

其中,他最强调“笔墨”,童中焘讲:中国画以笔墨立体。笔墨是中国画的艺术特征、表现特征、形式特征,笔墨体系是中国画独特的表现体系。他视用笔用墨为中国画的骨与肉。

寄畅园

84岁的童老师已头发花白,他行动不便,不宜久坐,时间长了需要站起来走动走动。但谈起画画,谈起笔墨,他目光炯炯,言语铿锵。

平时,童中焘会在小区周围散散步,或去附近画院画画画,遇到年轻的学生请教,就为他们讲讲笔墨之道。

他说:“从事中国画的人一定要有理想,至于能不能达到,是另外的问题。如果没有达到,可能是我们的能力不够,或者功夫未到。但是,做人一定要有理想,要向善。没有追求,生活就没有意思。追求的东西不一定能达到,但是生活的意义就在于追求,这是关键所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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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有平行宇宙的话,另一个宇宙中的童中焘先生会是一名天文学家。

童中焘出生在浙江鄞县童村,童家世代书香,与邻村沙村沙孟海所在的沙家为三代世交,近现代出了近十位教授。父亲童第锦继承家学擅长书法,二叔童第德擅长小学(传统文字学),三叔童第谷专志金融,四叔童第周是我国著名的生物学家,五叔童第肃则为水文、地质学家。

所以受家中长辈影响,中学时的童中焘是纯粹的理科生,立志读取南京大学的天文系。

而到了年,他因肺部得病居家休养了一年多的时间。二叔童第德是黄侃的学生,家中有大量藏书,尤其是经史文学类,使得童家有一个房间专门放书,自幼喜爱读书的童中焘便泡在满屋的图书里度过了这段时光。某日,他从书柜中取下了一本《芥子园画谱》,从此打开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。

《芥子园画谱》有一种特殊的“魔力”,翻开它的人总会有一种对照临摹的冲动。年少的童中焘也被其中的山石草木迷住了,经常翻阅,爱不释手。原来笔墨书画间蕴藏着另一番宇宙,他因此改变了读天文的想法,并于年考入了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(今中国美术学院)的彩墨系。

到了三年级,时任院长的潘天寿对国画系进行了分科教学,童中焘选择了山水专业,正式开启了山水画的探索之路。

且不论家中父亲丰富的藏画与《芥子园画谱》的影响,童中焘从事山水画学习创作的伏笔其实早已埋在生活日常之中。他从小生长的童村就处于一个风景秀美、钟灵毓秀的山坳里;小学是在镇上读的,童中焘要在青山之中走过几十里地,再坐船摆渡到县城,对自然的亲切感就滋长在往还山水的过程之中。

从梦想仰望星空到用笔墨描绘山川,对世界的好奇、观察与感受,一以贯之。

一湖寒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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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院课堂上,老先生们第一句话都是:“不要像我。”

这是告诉学生们,不要被老师的教学框住,要“取法乎上”——尊重传统、学最好的东西,同时要有自己的思考、有自己新的发展,鼓励创新。

思考来源于哪里?多读书,多观察生活、感受生活。

年左右的美院,大师云集,国画系的“教师天团”里,潘天寿、陆维钊、吴茀之共同教授文学、画论、书法和诗词课,顾坤伯负责山水专业教学,毕业留校任教后,童中焘给刚调来美院的陆俨少当助教:这些老先生们无一例外,都这样说。

从一年级开始,童中焘始终践行着这句话,总是在想,怎么做可以更特别。

翻看童中焘过往的画作,我发现他的风格十分多变,面貌十分丰富——他总是在尝试新的道路。

时常有朋友问他:这一路画得很好,为什么不一直画?他会说:同一个风格,画五张就像只画一张一样。潘老讲过:“艺术的重复等于零。”

当有一个新的创作想法,童中焘就会咬住这个方向一直深入研究,在同一时期进行很多创作尝试。直到尝试到没法再尝试,达到了这一创作方向最好的效果,他就不再进行下去。“继续就重复了。”此后便开启新一轮的探索。

他认为,中国人从事中国画创作,更必须有“新新不已”的精神,正如潘天寿在《听天阁画谈随笔》中讲到的:“无丝毫推陈出新,足以光宗耀祖者,是一笨子孙”,“倘故步自封,安于已有,诚所谓无雄心壮志之庸俗懒汉”。

童中焘不做“笨子孙”,更非“庸俗懒汉”,他的老师们都觉得他是学生中很爱思考的。“好学深思,心知其意。”《史记》中的这句话几乎是他的座右铭。

动脑筋已经成为童中焘作画的一种习惯,写生的时候也总是“三思而后行”。

童中焘

张捷读本科一年级时,跟着童中焘去宁波四明山写生。他发现童老师写生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,如果遇到好景色,他并不会即兴地对景进行状物描摹,而是要先用心感受,再起笔运思,以意取象。“他十分注重对周围环境、地貌特征、山情水色的细心体察,对自然山川的观照‘坐忘而苦不足’。”

其实童中焘也尝试过像其他人一样,对照景物上来就画,画很多幅。某一次跟着老师出去写生,“一个多月画了百来张”。但回来之后,作品贴到走廊里面同学们一起交流,他发现自己没有强烈感受而作的画,成果很一般。他想,这样的即兴写生不是自己的长处,要扬长避短,还是先感受,感受强烈有所思考,再落笔。

中国画在新时代如何进行新的表达,到达新的境界?这也是童中焘常常思考的问题。

他强调创新、与时俱进,对于“笔墨当随时代”的实践探索很早就开始了,比较直观地体现在绘画的题材上:

年,他画游人如织、红旗飘飘的《南湖图》;年,深圳的城市发展新貌在宿墨山头的映衬下耸立在他的画面之中;年,他又画下气势磅礴的《东方大港》,海上水气、航船蒸汽和天空云气融为一体,在欣欣向荣的海港上方翻腾……

“细到笔与笔之间,小到一石一树;粗到笔墨组构安排,大到画面主次与留白布置,无一不是在权变与制衡中获得新的生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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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可避免地,童中焘在作画时也会遇到困难,他知道,这是因为心中所想表达不出来。怎么办?再读书,再去观察生活,再作积累去提升自己的修养。

何加林在读童中焘的研究生时,童老师给学生们开了不少书单,大多是文史哲之类的书,还要求泛读、精读、批注,至少读三遍。

学生们都皱起眉头:这些书读来极生僻,也看不出与作画有什么联系。起初,何加林也不理解童老师的用意,以为不过是装点斯文。但他仍然按照要求研读,并且一直坚持了许多年,感到大受裨益。他领会到,读书不只是读书,在增长学识之外,不仅对于作画有点石成金的妙用,对于做人还有知行止而识羞耻的功效。

陆维钊也给童中焘开过一个书单。那时候,陆维钊教文学课,爱书的童中焘便主动问陆老师要来份书单:

《论语》(朱熹注)、《孟子》(朱熹注)、《左传》普通读本或《左传句解》、《史记》殿本注解或《史记菁华录》、《庄子集解》、《老子》和《韩昌黎集》。

“这些书他希望我多读、精读,懂得历史的发展,注重历史与现实的会通。”

现在童中焘的家里,仍然书香气很浓,书柜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中外的各种古典文学经典。中国的少不了孔子、孟子、庄子、老子,近代的有钱钟书、马一浮、金岳霖、张东荪等先生著作,西方的还包括黑格尔、康德,以及西方画论、西方美学等。他讲:这样对中西方艺术都有一定的了解,可以对比它们的异同。

童中焘还保持着每天阅读的习惯,尽管如此博闻强识,他还要说:很多书都没有读透、没有读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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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像开书单不与绘画直接相关,老先生们教书往往也不从笔墨技法开始。

陆维钊先生教书法,总提早些到课堂。到了上课时间,陆老师把门一关,迟到的学生就不能再进来。一来二去,学生们都怕被陆老师关在外面,很快就没有人再迟到。

这是陆维钊的第一课——“准时”,这也是国画系的老先生们常常要给学生们上的“第一课”:画如其人。后来张捷也常常从童老师口中听到:人品即画品。

“老师有‘可易之师’,有‘不可易之师’,潘天寿、陆维钊两位先生,就是不可易之师。”童中焘说,“他们的文章、做人和书画是完全一致的,知行合一。”

一年级刚入学,潘天寿教学生们磨墨,他要求:墨要磨得浓、磨得焦,加水之后则透明、干净——这和做人是一样的。

潘天寿还要求他们每天都要写书法,每天早上上课前,先练一个半小时书法再画画:基本功不能不扎实。这一习惯童中焘一直保持到现在,即便不画画,每天也要写写字,以免对毛笔生疏。

留校任教之后,童中焘和章培筠、孔仲起等年轻老师在下乡写生前后也都要去拜访潘老,向他请教。潘先生一谈就是两三个小时,总是知无不言、言无不尽,每次谈话都让人颇有感触。童中焘常常用笔录、日记的形式记录下谈话的体会,过后再反复品味老师观点,从而形成自己的见解。后来,他将这些笔记分享在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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