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树起手四歧[1]法画山水必先画树，树必先干，干立加点则成茂林，增枝则为枯树。下手数笔最难，务[2]审[3]阴阳向背，左右顾盼，当争当让，或繁处增繁，或简而益简。故古人作画，千岩万壑不难一挥而就，独于看家[4]本树大费经营。若作文者先立间架，间架既立，润色何难。当熟四歧，后观诸法。四歧者，即画家所谓石分三面[5]、树分四枝也。然不曰“面”而曰“歧”者，以见此法参伍[6]变幻，直若路之分歧。熟之，则四歧之中面面有眼，四歧之外头头是道。千头万绪，皆由此出。[今译]树四面出枝画法画山水必须先学画树，画树必须先确立树干，树干确立以后，如果加点就变成茂林，如果添枝就变成枯树。画树最初几笔最为困难，务必清楚阴阳向背，左右顾盼，当争则争，当让则让，或者繁中增繁，或者简上加简。所以古人画山水，千岩万壑一挥而就，惟独自己最擅长的树却要苦心经营。画树好比作文，作文先要确定框架，框架确定，润饰词句还有什么困难。画树需要通晓四歧之法，如果通晓四歧之法，那么其他各法就会迎刃而解。四歧之法，就是画家所说的石分三面、树分四枝。不说面而说歧，可见树的分枝正与路的分叉道理相同。如果熟知此理，那么四歧之中面面有眼，四歧之外头头是道。千头万绪，都将由此变化而出。[注释][1]四歧——歧：大路分出的路。此指树由主干向外出枝，如同从大路向四面八方分出的岔路。[2]务——务必，一定。[3]审——清楚，明白。[4]看家——指本人特别擅长、别人难以胜过的本领。[5]石分三面——指画石要分辨出正、侧、顶三个体面，意在显示石的立体感与空间关系。黄公望《写山水诀》：“画石之法最要形象，不恶石有三面，或在上，或在侧，皆可为面。临笔之际，殆要取用。”[6]参（sān）伍——错综复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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